什么是社会超市？它们真的能提升人们的尊严吗？
在当今社会，粮食不安全问题日益凸显，成为困扰许多国家和地区的顽疾。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各种社会倡议层出不穷，其中社会超市作为一种新兴模式，引发了广泛关注和讨论。社会超市被誉为传统食品银行的升级版，旨在为那些无力负担食物的人们提供更加人性化和尊严化的选择。然而，社会超市真的能够名副其实，实现其承诺的目标吗？本文将深入探讨社会超市的运作模式、优势以及面临的挑战，并尝试解答这一问题。
你或许曾在新闻报道中瞥见过社会超市的身影：政客们西装革履，超市老板们笑容可掬，社会工作者们热情洋溢，他们在临时搭建的货架间穿梭，对着长枪短炮侃侃而谈，抛出“尊严”、“选择”、“伙伴关系”、“负担能力”等一系列令人心动的词汇，仿佛一剂剂强心针，试图抚平公众对粮食不安全和社会不平等日益焦虑的情绪。然而，褪去媒体报道的光鲜亮丽，社会超市的真实面貌究竟如何？它能否真正帮助新西兰人民摆脱对两大超市巨头的依赖，迈向更加公平和美好的未来？
社会超市：尊严与选择的博弈场
社会超市的核心理念是为那些正在经历粮食不安全的人们提供一个类似超市的购物环境，让他们能够根据自身需求自由选择所需的物品，而无需被动接受预先包装好的食品包，从而维护他们的尊严和自主权。此外，社会超市还提供财务指导、咨询等配套服务，帮助人们改善财务状况，摆脱困境。然而，在现实生活中，越来越多的家庭需要依靠政府补贴和食物援助才能维持生计，在这样的背景下，“尊严”和“选择”真的可以兼得吗？社会超市能否打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困境，为人们带来真正的希望？
要进入位于曼哲里的Tatou社会超市，顾客首先需要与现场的财务顾问进行面谈，详细说明自身的经济状况，然后才能获得一定数量的积分用于“购买”食物。通常情况下，顾客可以在当天或第二天就购买到所需的物品。自今年4月初开业以来，Tatou社会超市已经为94个毛利家庭提供了服务。这家超市的货架上摆满了750种不同的食品杂货，货源主要来自Pak’nSave Māngere超市的捐赠、社会发展部的资助以及私人捐款。Tatou社会超市的首席执行官拉腊·多兰表示，顾客可以购物的次数取决于“帮助家庭或个人重回正轨”所需的扶持力度。
社会超市：是雪中送炭，还是杯水车薪？
然而，想要在社会超市购物并非易事，仅仅“露个面、寻求帮助”是远远不够的。史蒂夫（化名）曾在公共部门工作近20年，但最近不幸被裁员。为了减轻养家糊口的负担，他曾多次前往当地的社会超市寻求帮助。尽管Foodstuffs North Island超市方面表示，只要顾客遵循一定的流程，购物次数不受限制，但史蒂夫却表示，他每年只允许购物三次，而且每次购物必须间隔至少四周。
现年45岁的史蒂夫目前依靠疾病津贴维持生活，并因过度劳累而无限期休假。他表示：“我并不认为自己缺衣少食，但食品银行和社会超市可以帮助我节省购买食物的开销，这样我就能支付其他必需品了。” Foodstuffs超市方面表示，一大篮子商品的售价为75积分或30新西兰元，但在史蒂夫经常光顾的奥克兰西区社会超市，他为分配给一家三口的65积分支付了40新西兰元。他表示，这比在Pak’nSave超市购物便宜了大约三分之一。“你肯定不可能在社会超市买到所有需要的食品杂货。他们有很多东西没有，比如新鲜肉类和鲜牛奶。它只是补贴了你每周的食品杂货购物。”
每次去见社会超市的预算顾问时，史蒂夫都会感到巨大的压力，因为他们会“逼迫你提供财务信息，包括查看你的银行对账单……我才不会为了每年多购物一次就把我的所有私人信息都告诉他们。” 预约之后，史蒂夫的名字会被列入等候名单，需要等待一到四周的时间才能购物。他通常会用一个大推车装满食品杂货，包括新鲜蔬菜、七盒牛奶、一大包猫粮、两盒洗衣粉、一盘香肠和一大块奶酪。
相比之下，史蒂夫从同一个组织获得的免费食品包提供的选择就少得可怜，通常只有一公斤鸡肉或肉馅、一些面包，可能还有一些水果和蔬菜，以及当时他们拥有的任何其他东西。“基本上所有的东西都过了保质期，但仍然可以吃。肉总是冷冻的。” 尽管可以当天拿到食品包，但与社会超市相比，选择较少，而且需要克服更多障碍才能获得后者。“我见过有人在那里办公室里哭泣，”史蒂夫说。“我想对一些人来说，寻求帮助真的很难。”
社会超市：治标不治本？
尽管史蒂夫对社会超市提供的支持表示感谢，但长期以来，慈善食品援助一直受到批评，称其治标不治本，只能暂时缓解问题，却无法解决根本的社会不平等现象。更有甚者，一些批评人士指出，社会超市实际上是在为超市连锁店的声誉“漂绿”，例如2019年发表在《卫报》上的一封由58位顶尖学者和活动家签署的公开信就表达了类似的观点。
事实上，社会超市在英国和澳大利亚已经运营多年。2018年，一项关于英国社会超市的重要学术研究表明，虽然它们比传统的食品银行更进了一步，但它们并没有解决贫困问题的根源，并有可能成为贫困经济的长期组成部分，形成一种治标不治本的恶性循环。
最近，曼哲雷社区领袖和反贫困活动家彼得·赛克斯批评社会超市是一种类似于“漂绿”的营销手段，旨在提升企业的社会形象，而非真正解决问题。据报道，Foodstuffs North Island超市去年的净利润高达4490万美元，而其许多非工会工人却拿着最低工资，新西兰第一工会报道。
“消费者获得的自由选择权和其他食品银行没什么区别，”赛克斯在太平洋岛国早间采访中说。“它实际上并没有改变获得优质食品的途径，也没有改变现有的体系……如果他们真的关心食品价格、获得食品的途径或食品主权，他们可以做很多其他的事情。”
赛克斯认为，例如，如果给社区服务卡持有者10%的折扣，低收入者仍然可以在超市里自由选择。他说，通过评估来决定人们可以用多少积分购物，“就像是在说，‘你很穷，你是穷人中最穷的那个，你没有什么可以贡献的，除了你应该学会如何更好地做预算’……除非你建立他们的尊严，否则你不会改变人们的福祉。”
对此，Foodstuffs超市的埃斯特·戈登回应说：“即使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提供10%的折扣，也不一定能让那些真正挣扎的人填满他们的货架。” 戈登认为，以免费或非常低的成本提供食品，并提供满足他们不仅仅是食品需求的配套服务，是“一种非常积极的方式来支持我们所在的社区”。
社会超市连锁店的会员体验主管薇拉·汉德表示，顾客们评论说他们以前从未推过手推车，或者五年没去过超市了。“我最喜欢的一个故事是一位祖母说要带孙子去购物，”汉德说。“他们的语言也发生了转变，不再是‘我们去领了一份食品包’。”
汉德强调，社会超市的独特之处在于，社区合作伙伴提供全方位的支持，如预算和福利服务。她解释说，每家超市都有不同的社区合作伙伴，因此每家超市的顾客和货架上的商品都会有所不同，以更好地满足当地社区的需求。
据汉德介绍，社会超市的想法源于Foodstuffs首席执行官克里斯·奎因和惠灵顿城市教会牧师默里·埃德里奇之间的一次谈话，他们希望以更有尊严的方式为人们提供食物，而不是“被随便给点别人剩下的东西，或者仅仅是有什么给什么”。随后，在2021年3月，Foodstuffs与惠灵顿城市教会合作，在新西兰开设了第一家社会超市，为这一创新模式的探索拉开了序幕。
社会超市：路漫漫其修远兮
“棕油豆动力”(BBM)的创始人戴夫·莱特尔自2022年8月以来一直在经营托科罗瓦社会超市，以及托科罗瓦和奥克兰的食物银行、社区厨房和免费健身房。他坦言：“如果不是Foodstuffs，那可真得饿肚子的人多了去了。我绝对不会说Foodstuffs半句坏话，因为（霍克斯湾）发洪水那会儿，他们是第一个就打电话来问我需要多少钱。政府是指望不上了，他们磨磨唧唧至少要15天才能给这些机构发放援助款。”
BBM食品银行最火的时候为700个家庭提供服务，每年的运营成本为100万美元。但今年，由于缺乏政府资金，已有500个家庭领不到免费食品包了。现在，BBM依靠捐款和企业支持艰难维持运营。目前，每周约有25到50个家庭在BBM志愿者运营的社会超市购物。莱特尔说，他们今年确实从政府那里获得了3.5万美元，但这笔钱在一个月内就花光了。“我一直对这种支持表示感谢，但跟需要的比起来，这笔钱真是太少了。要维持这项服务真是太难了。要是我们这些机构都不干了，那社会损失可就大了。”
莱特尔指出，很多食品银行都是有什么收什么，这样人们就不会挨饿。就算东西不是很好，但至少孩子们能吃饱了睡觉。在社会超市，健康食品的积分比那些零食饮料低，这样大家才能吃得更健康点，这也是社会超市相较于传统食品银行的一大优势。
他认为社会发展部应该加大对社会超市的支持力度，别光顾着食品银行了。莱特尔说：“我喜欢社会超市模式的原因是，它给了大家选择的余地，我们也能跟这些家庭建立起联系，了解他们生活中遇到的困难，也能更好地帮助他们摆脱困境。”
那么，那些大食品公司还能做些什么来帮帮这些人呢？莱特尔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政府：“这话你得去问政府，他们才不管孩子饿不饿肚子，也不管父母是不是要靠偷东西才能喂饱孩子。”
社会超市作为一种新兴的社会援助模式，在为粮食不安全人群提供帮助、维护其尊严方面进行了积极的探索。然而，社会超市并非灵丹妙药，它也面临着资金不足、运营模式有待完善等诸多挑战。要想真正解决粮食不安全问题，还需要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和个人共同努力，构建更加公平、 just 的社会保障体系，从根本上消除贫困和不平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