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克兰Dominion Road：满街美食，遍地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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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克兰Dominion Road：遍地美食，遍地乡愁

还记得那个电车和无轨电车在Dominion Road上穿梭的年代吗？1982年，Mahmmad Bhikoo在这里开设了好莱坞乳品店(Hollywood Dairy)，那时，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切。“那时候，超市下午五六点就关门了。这里有两家中餐馆和三家印度商店，”他在乳品店的库房里回忆道，如数家珍地向我列举着当时所有的店铺。

“我刚来的时候，这里没人知道饺子和面条是什么。他们唯一知道的中餐就是杂碎、炒面和炒饭。渐渐地，人们开始搬进来，开餐馆、开外卖店，这改变了整个巴尔莫勒尔(Balmoral)的面貌。”

如今，Dominion Road已经成为一个以正宗地方风味中餐而闻名的地方。无论您是想品尝麻辣鲜香的四川菜、甜香四溢的上海菜，还是清爽均衡的广东菜，在这里都能找到您的心头好。听着Bhikoo讲述“过去没人吃大蒜”的故事，我不禁好奇，Dominion Road是如何发展成为一个如此自豪的民族街区，如今这里色彩斑斓，香气四溢，热闹非凡。

在采访店主和查阅新闻报道的几周时间里，我发现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包括该地区的租金可负担性、移民政策的变化、少数民族商业网络的形成、中国大陆年轻一代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向上流动机会的增加，以及一定程度上的种族歧视。欢迎来到Dominion Road，让我们一探究竟。

移民浪潮：从“洋插队”到“孔雀东南飞”

让我们先从移民说起，因为这是Dominion Road成为中餐聚集地的最根本原因。1987年《移民法》颁布后，新西兰的种族构成开始发生变化。如今，新西兰的大多数华人要么是1987年后的移民，要么是他们的后代。该法案的出台标志着新西兰放弃了根据国籍和种族选择移民的做法，换句话说，它终结了非官方的“白人新西兰”政策。

法案通过后，如果人们能够提供新西兰所需的技能，或者与已经居住在新西兰的家庭成员团聚，或者需要离开有害的环境，就可以被考虑移民。1987年后抵达的移民中，超过一半是根据技术类别被选中的。新的技术移民制度导致了大量华人移民的涌入，特别是来自香港、台湾、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移民。也就是在那时，Dominion Road上开设了第一批南方中餐馆。

Raymond Tang的餐厅就是其中之一。1989年，他和妻子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移居新西兰。Tang曾在香港施乐公司担任财务总监，在Dominion Road开餐馆之前没有任何餐饮服务经验。

他说，他的家人选择移居新西兰有三个原因：首先，他说，当时新西兰“歧视现象较少”；其次，“即使没有强大的社会关系网，你也能看到自己努力的成果”。最后，他补充说，“没有必要向官员或黑社会行贿。”我仍然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确切含义——他是在海外通过电子邮件说的——但我猜他指的是当时香港发生的某种形式的金融腐败。

Tang表示，从香港的白领工作到奥克兰的自雇职业，这种职业转变是必要的，因为当时很难进入当地劳动力市场：“新西兰对移民的保护相当严密。”Tang并非个例：2015年奥克兰市议会发布的一份关于Dominion Road商业的报告发现，将英语作为第二语言的移民由于难以找到工作，往往会选择创业，原因包括语言障碍、学历无法得到认可、受到剥削以及当时市场有限等。

Tang说，新移民应该寻找新的工作环境，而对他来说，机会来自Warkworth一家濒临倒闭的鸭子养殖场。Tang说，这家养殖场“几乎到了破产的边缘”，于是他开始购买他们过剩的鸭子进行烤制和销售，由此诞生了销售港式烧腊的“爱鸭餐厅”(Love A Duck)。

物美价廉的“深夜食堂”：留学党的“美食天堂”

便宜的租金，加上靠近市中心、高速公路和其他零售场所，这些因素使Dominion Road成为华人移民开店的理想之地。Hoy Fong说，伊甸山(Mt Eden)经历了一代人的变迁，该地区的原住户搬走了，或者去世了，因此出现了更多可出租的房屋。这对于需要前往市中心英语语言学校学习的国际学生来说尤其方便：Hoy Fong说，巴尔莫勒尔之所以发展成为一个餐饮区，主要得益于学生的支持。

Johnny Huang的“滋味馆”(Flavour House)是巴尔莫勒尔历史最悠久的餐厅之一，至少据他所说，这是第一家提供北方风味中餐的餐厅。2002年，他从日本移居新西兰，继续从事餐饮业，同年开设了这家餐厅。

Huang是从中国以留学生身份移居日本的，并在餐饮服务行业工作了大约七年时间。他准备另谋高就。“我读了一本杂志，上面说新西兰如何如何好。”（Huang用普通话跟我说话，我用英语翻译了他的话）。由于渴望获得更多机会，他搬到了这里，并在奥克兰一位中国朋友的帮助下，在Dominion Road上找到了一个店面。

和Hoy Fong一样，Huang也被这里相对便宜的租金和便利的交通所吸引。“在市中心工作的人可以（在Dominion Road）吃午饭，然后按时回去，”他说。“开业之初不像现在这样……那时候很冷清。到了晚上九、十点钟，就没有人了。”他补充说，“当时的主要顾客是国际学生。”

经营了五年之后，Huang的餐厅越来越多的出现了非中国顾客，以及从很远的地方慕名而来的人，这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他以前的同行邻居——卖皮塔饼、披萨和意大利面的餐厅——都被中餐馆取代了。

选择餐饮业作为失业替代品的华人移民群体在Dominion Road上形成了一个商业网络。Mok说，这就是少数民族聚居区经济的一个例子，当一个特定的少数群体移民到一个地方，并且无法进入主流劳动力市场时，就会发展出这种经济模式。“如果他们有资金，他们就会自己创业，并试图围绕为移民社区本身提供服务来发展经济。他们必须找到一种方式，利用创业精神和他们所拥有的文化资源来生存，他们知道这些资源有市场。”

那么，白人喜欢的文化资源是什么呢？中餐。“这在整个华人移民史中一直是一种模式，”Mok补充道。“通常情况下，他们的资历过高。这些技术移民是通过积分制度来到这里的，他们都拥有高等学历。在那个年代，拥有博士学位是很常见的。”

然而，少数民族聚居区经济也伴随着妥协。“你的收入会比你在主流经济体工作要低，”Mok说，而且其他形式的剥削风险也更高。

对华人商业网络的研究发现，关系嵌入在发展移民企业中起着关键作用，这对那些需要一站式购买具有文化特色的食品、商品和服务的华人来说非常有利。去买新鲜豆腐的差事可能就变成了一次亚洲杂货购物之旅，然后是在中餐馆吃午饭，最后从纪念品商店买些羊毛脂面霜寄给海外的亲朋好友。

文化交融：从“唐人街”到“美食天堂”

Dominion Road的种族特征得到了华人社区和非华人社区的认可。到2015年，Dominion Road上61%的企业为华人所有，60%的交易是食品交易。白天，这里是一个当地的服务中心，晚上则是一个提供正宗中餐的美食区。

Dominion Road华人企业联络员Crystal Pan负责连接沿街的华人企业，并组织元宵节和中秋节等当地文化节。她还在塔玛基马考拉(Tāmaki Makaurau)的另一个华人聚居区北岸社区中心(Northcote Community Centre)从事同样的工作。北岸在2月份举办了为期半天的农历新年庆祝活动，而Dominion Road则在9月份举办了为期三天的热闹的中秋节庆祝活动。她将Dominion Road的文化影响力归功于当地董事会的支持。

Pan告诉我，目前正在申请许可证，准备建造一座唐人街牌坊。“人们觉得我们应该把它建在那里，我们应该把它建成一个特殊的区域。”只要“这是一个让他们感到彼此联系、感到安全和宾至如归的地方”，她就不反对这样做。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提出这样的建议了。梅西大学(Massey University) 2011年的一项研究《中途之家：Dominion Rd少数民族聚居区》(Half Way House: The Dominion Rd Ethnic Precinct)建议，可以打造一个“主题或品牌街区，可以将其命名为唐人街，或者更有可能采用更低调的方式，比如使用能够反映Dominion Rd部分地区亚洲/华人特色的装饰或标识”。

然而，奥克兰市议会2015年的报告发现，华人购物者“几乎一致反对将零售区打造成唐人街的想法，他们认为这种品牌塑造会将华人标记为异类，这很成问题”。2017年，儿科医生兼剧作家Renee Liang根据自己对一些白人社会学家建议建造中国牌坊的愤怒，创作了一部以Dominion Road为主题的音乐剧。

Liang在2017年接受新西兰广播电台(RNZ)采访时表示，“为了商业利益而创建一个具有所有象征意义的唐人街，这有点粗鲁……多样性不是一个可以四处炫耀的标签，而是一个不断发展、充满活力的东西，你需要倾听它，而不是宣传它。”

她现在的观点是，如果企业希望树立文化标识，那就另当别论。她说，以前是“白人试图把他们对身份的看法强加给我们，而华人社区仍在试图用一种模范少数族裔的心态来理解自己的身份，这种心态倾向于顺从他人”。“当时没有我们自己人进行的大量评论、学术研究、文化活动等等。”

Liang补充说，关于唐人街的讨论需要让华人社区的所有成员都参与进来。“中国大陆移民越来越多地试图主导关于新西兰华人的身份和历史的讨论，而这场讨论最初始于20世纪初。”

最近，Kwun在这条从小到大生活的街道上买了一套公寓。“我的生活几乎都围绕着Dominion Road的家庭事务，”他说。Dominion Road仍然是他看电影和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地方。“这里有一种强烈的独立性。这里有很多商店和餐馆是其他地方没有的，”Kwun说。“对我来说，它的魅力在于商店不断变化的性质。”

Bhikoo在他的巴尔莫勒尔街角乳品店里目睹了这一切。“我认为，亚洲人来到这里，让这里的一切都变得更好了。”Bhikoo给我讲述了他的祖父在1908年从南非移民到新西兰的故事，以及他的家人在普克科希(Pukekohe)和怀卡托港(Port Waikato)经营菜园的根基。“这里以前也有种族隔离，”他说。对他的祖先来说，“没有奢侈可言”。

他告诉我，在经营乳品店之前，他是一名公共汽车和出租车司机，后来为了能更多地陪伴孩子而换了工作。他的孩子们在店里帮忙，学会了如何与人沟通和努力工作，Bhikoo认为这正是他们现在成为企业主的基础。

“我7岁那年，也就是1950年来到这里，”Bhikoo说。“我比我妈妈先来。我和我姑姑一起来的，因为我认为他们当时觉得这里只是一个临时居住的地方。”如今，Bhikoo的乳品店可能是Dominion Road上历史最悠久的店铺了。